关于作诗机的一些思考
诗 文 习 得
中国·铭社
关于作诗机的一些思考
作者：胡江波
现在常见的程序作诗早年已有，但彼时的作诗机所作水平较低，多是些合律但不知所云的文字。近年来关于作诗机的研究日渐增多，作诗机的水平也有较大提高。而随着人工智能热潮的兴起，关于作诗机的争论也越发激烈，有人轻蔑地将作诗机称为冰冷的机器；也有人认为诗人的黄昏已经到来，作诗已无必要。我谨就自己所见所闻写一些自己的想法，聊供一哂。
（一）作诗机的水平
诗词的形式本质是汉字的排列组合，所以作诗机即使没有任何情感，理论上也可以将一定体裁的组合穷举出来，当然这个数字肯定非常大。而如果是五绝、七绝这种体裁的话，穷举的难度相对要小一些。央视节目《机智过人》中，机器人小薇输掉的那副对联就是七言的，另外两位人类高手则用了相对较为复杂的句式取胜。此处不讨论央视的赛制是否科学，但是目前机器的短板还是显而易见的。现在的作诗机在咏物等题材方面还是很有优势的，毕竟其本身拥有较大的词汇量，对于此类题材的写作可以说是信手拈来，但是应该还很难写出有具体本事的诗作。
机器作诗并非只能穷举汉字的排列组合，还可以通过对古人作品进行学习来提高水平。当然这里涉及太多人工智能本身的专业知识，一般人很难理解也无研究的兴趣，倒是可以通过当年的人机大战设想一番。聂卫平在人机大战前说：“我对人工智能有极大的怀疑，你们都是忽悠！围棋，电脑绝不可能战胜人类！”同时棋圣还自信地引用朋友在数学方面的计算说：“棋盘上的排列组合比宇宙中的原始原子还多。”然而仅仅数盘之后，棋圣却尊称阿尔法狗为“阿老师”。所以对作诗机斥为冰冷机器，认为机器不可能写出好诗的，不妨参考一下围棋方面的例子。从汉字形式本质而言，同样是排列组合，机器和人类的作品并无二致。诗品人品之争不曾休止，而倘若机器给出的排列组合水平真的高出人类的话，接受这样的作品也并无不可，毕竟汪精卫等人的作品也能广为传颂。
（二）作诗机古已有之
从唐宋的韵书到清代的《诗韵合璧》，再到近年的搜韵网，在某种意义上都可以算是作诗机的一部分，而且其“机”的作用成分越来越高，近来搜韵推出的韵典功能更是如此。
未必要能够作出一首完整的诗才能算是作诗机。人们常说翁宏的“落花人独立，微雨燕双飞”借晏几道而流传，其实也可以认为化用就是作诗机的一部分。只是古人对有些经典化用的自动化并不是很高，宋人可能需要海量的阅读才能接触到前朝人的这两句诗，而今人如果有了“落花”、“微雨”的灵感，只需要在搜韵上检索一下即可。所以李义山的“獭祭鱼”和搜韵的典故搜索也是一脉相承的，只是自动化程度高低的差异。有人说元好问经常化用古人诗句，但诗的整体思想是他自己的。那如果用现代的作诗机作出一首诗，然后进行一些关键的修改，是不是也可以认为这诗就是自己的，毕竟即使不考虑这诗是自己“亲手”用作诗机作出来的，那些关键的“整体思想”也是自己的。这倒使我想起现在的很多研究课题，关键想法可能是导师的，但是很多关键工作是研究生和博士生做的，最后的成果算是谁的呢？当然，诗词的作者不可能严格地像发论文那样区分第一作者、第二作者，但是以此推论的话，捉刀人倒真是作诗机无疑了。
（三）诗词的意义
不同于围棋的竞技，诗词本身并不是用来比的（古代的开科取士和今人纯粹的诗词比赛除外），所以关于人类诗词水平不如作诗机的担忧本身就是多余的。
诗词也并不是只有汉字排列组合的形式本质，有时候其精神意义远超形式本身，所以才会有“诗成泣鬼神”的说法吧。于我而言，写诗能一书心中感慨，读诗是一种享受，能和古人进行穿越历史的交流。很多诗人短短的几句诗，会把一生的怀抱写进去。读诗与古人共鸣时，真可以拍案叫绝，抑或潸然泪下。陆放翁“此生合是诗人未，细雨骑驴入剑门”的无奈，钱牧斋“嫦娥老大无归处，独倚银轮哭桂花”的悲痛，诸如此类，不胜枚举。这一点某种程度上和听京剧相似，虽然京剧的戏词未必典雅，但是唱腔中的低回婉转，常能唱出人世间的悲欢离合，使人身临其境。
而且，诗词也有一定的版权属性和文化意义。阿尔法狗用同样的招式战胜柯洁一百次，它依然是阿老师。但是如果阿尔法猫写出一首“床前明月光，疑是地上霜。举头望明月，低头思故乡”的五绝，则基本可以认为是抄袭了。如果比较在意这方面的属性，佳句偶得，先到先得，有好诗就先于作诗机发表出来，让别人偶合去吧。李杜一些诗句其实常人也能道出，但是却早已归于李杜名下。李杜于今人是古人，今人于未来的高端作诗机而言也是古人。类似的是书法，固然有一些机器人可以写出不错的书法，未来或许高端的机器人也能写出变化莫测的书法作品，但是《兰亭序》已经独一无二，机器人也绝不会是王右军这样的书圣。当然，诗词书法于我而言，无关名利，也不一定非要加上弘扬文化的标签，最重要的其实只有四个字：乐在其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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